这实在是一件极小的事情,但却让我想起那双明亮透澈的、感激又略带惊讶的眼睛,那眼睛,似乎穿越虚伪的自尊,直达人心温柔的一面。
那是一节语文课,学生们都在做练习,教室里鸦雀无声。突然,前排座位上发出轻微的响声。一看,是班上胆子最小的一位女学生,笔掉在地上了,她不自觉地伸了伸舌头,神情紧张地望着我,脸渐渐地红了。我走下讲台,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转向我。莫明地,我也紧张起来,仿佛看到了三十颗稚嫩的心正承受着无形的压力。小女孩的脸越来越红了。我弯下腰,捡起那只精致的笔,轻轻地放在她的桌子上,微笑地扫视全班。同学们都舒了口气,低下头依旧做他们的练业。小女孩却用她那明亮透澈的眼睛注视着我,包含着感激又略带惊讶。我不自在地转过头,望着窗外那茁壮成长的绿树,想了很多很多。
我想起二十多年前,有一位学生,为了躲过老师的视线,将书本竖起来。趴在桌面上沉沉入睡,不知过了多久,书“啪”的一声掉在地上。睡眼惺忪的学生赶紧坐起来。同桌的手臂轻轻撞了他一下,抬头一看,一向不苟言笑的老师站在身旁。他不知所措,老师却轻轻地叹了口气,慢慢地弯下腰,捡起书,细细地抹去书上的尘土,缓缓地放在他的桌上,背对着发愣的他一言不发,径自走向讲台。
二十多年前,一位老师弯腰为调皮的顽童捡起了书本,也捡起了自觉;二十多年后,我为学生捡起了笔,也捡起了一份沉甸甸的思考:当人们为学生无法及时完成作业而发愁时,为什么不去想想他们的课业负担是否太重了?当我们为课堂气氛沉闷而着急时,为什么不去想想自己怕教学方式是否引起他们的兴趣?当我们为学生的不礼貌而暗暗生气时,为什么不去想想自己是不也把他们当成了朋友?有人把学校当作一所服务机构,学生是“消费者”,而作为经营者的老师,我们是否真正把他们当成“上帝”?二十多年后,当我再想起老师为睡觉学生弯腰的情形,我悟到了,点点滴滴总关情,爱学生,就应该从点滴起。
有些事情,对我们来说只是举手之劳。对别人的影响却是一生的。